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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曹郭荀】建安列异传(六十九)

下一章最终章~= =+(感觉放出来就是个大招……)


  【第六十九幕】

  

  荀攸坐在屋檐下,那里铺了一张大大的双人坐席,并摆了酒案。今天阿骛跟着闺中密友登山玩耍去了,所以现在只有他一个人留在府里。那个空余的位子,想来是给钟繇备着的。喝酒么,独饮无趣。

  

  案上还放着一只螺嵌缠花首饰盒,不是男人用的款式。荀攸打开检视,里面妥帖地存放着一对串着珍珠的金步摇。若插戴在浓密漆黑的云鬓中,伊人碎步缓行,罗裙广袖飘动,粒粒珍珠与片片金叶微微摇曳,发出清脆悦耳的玎珰声。那画面,必定是极美的。

  

  荀攸无数次想象过这个画面,直到他回到一片废墟的洛阳。伊人香消玉殒,所有的想象都是梦醒后的空虚怅惘。

  

  这是他曾经没有送出去的步摇。

  

  “好漂亮的金步摇,是给阿骛的嫁妆吗?”钟繇翩然踏上台阶,落落大方地坐到对面,一双狭长而明亮的含情目注视着荀攸,“样式虽然有些旧,不过胜在精致。是早就准备好的东西么?”

  

  荀攸笑着点头,“准备了很久很久,就等嫁人的那天她可以戴上。”

  

  “那不是快了么,过两年阿骛嫁了,戴上这金步摇,一定是最美的新娘子。”钟繇以为荀攸是在抒发养女终有一嫁的感伤之情。

  

  “元常替我收着吧。”荀攸放回步摇,盖上盒子,推到钟蒜面前,“以后给阿骛添妆。”

  

  “哼,我又不是出不起阿骛添妆的钱,打的金步摇绝对比你的老古董更时新更漂亮。”钟繇不太乐意接收,荀攸的神情令他心中略有不安“你今天怎么了……请我来喝酒,原来不是庆祝曹丞相平定关中叛乱,招安收回了益州,而是陪你解愁的么?”

  

  荀攸指尖转动酒杯,举杯对着钟繇道,“是,酒能忘忧解愁,你陪不陪?”

  

  钟繇眼神微动,缓缓问道:“你有什么愁需要借酒来麻痹自己?”

  

  荀攸自从转了中军师,跟着曹操行军打仗的日子就少了,更多的是留在邺城处理军务管理刑罚之事。按理说,曹操增了荀攸封邑,又能安稳留守后方,整天能和钟繇唠嗑唠嗑,日子过得应该滋润无比。

  

  “我马上将随丞相南征孙权了。这一次丞相发动了所有兵力,准备拿下江东。”

  

  这一年,因为曹操收复了王室大部分的州郡,献帝特许曹操赞拜不名,入朝不趋,剑履上殿,比照萧何当初享受的荣誉行事。

  

  “这是好事啊,难道你不想去吗?”钟繇奇怪道,“若丞相南征顺利,待他返朝之日,即是你功成名就之时。到那时,不仅仅是增加封邑了,更是名垂青史。”

  

  荀攸淡淡一笑,“是啊,好事呢。不过好事多磨,我怕我回来的晚了,耽误阿骛嫁人。到时候,你帮我把她嫁了吧。”

  

  钟繇隐隐觉得不对劲,可荀攸的面上充满了幸福而惬意的笑容,他猜不出这打的是什么哑谜,“最多不过几年,我想阿骛等得起,她总要向你磕完头才肯嫁出门。”说看说着他心中似有感应,惶惶而问,“公达,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? ”

  

  荀攸站了起来,望着远处满目的金黄,正是秋风送爽之际,“来许都十余年,像是过完了一辈子。元常你看,我居然有白发了……”

  

  “你都几岁了,难道不该有白发吗? 你瞧瞧我,早两年就比你两鬓霜白。”钟繇指指自己的两鬓,自嘲笑道,“比起我,你看起来年轻多了。再说了,你看曹丞相,不也硬朗着,踌躇满志地要平定天下,四海归一。”

  

  荀攸回过头,目光灼灼地抚过钟繇的眼角眉梢,释怀道“是啊,曹丞相都不服老,我着急什么。来来,我们继续喝酒。”

  

  公达老妖怪。

  

  郭嘉那时无心的调笑,现在回忆起来竟有些失落。

  

  最后两个人喝得酩酊大醉,歪歪倒倒地睡在院子里。

  

  钟繇被家仆抬回府里的时候,发现荀攸那装了金步摇的螺嵌漆盒居然也带回来了。家仆禀明这是荀尚书特意叮嘱要求他们带走的东西。钟繇久久地盯着这漆盒,一言不发。

  

  钟繇揉揉额头,似是在忍耐醉酒醒来后的头痛欲裂,低声问:“曹丞相南征的日子定了么?”

  

  曹操南征孙权的日子定在秋九月,粮食丰收的季节。

  

  出发前的那夜,荀彧特意留了曹操在府里,说是要饯行。夜近中宵,曹操才忙完丞相府的事,匆匆推开半掩的房门,恰好荀彧抬头朝他微笑,那般精雕细琢的好姿容令曹操感觉回到了邺城初见时,他正意气风发地骑在马上,目光中充满了为国家讨贼立功的自信。

  

  “抱歉,我来晚了。”

  

  荀彧笑着给曹操斟满酒,又给自己倒满酒,“不晚,平常这时间我也不会睡。”

  

  “你不是身体不好戒酒了么,还是别勉强自己了。”曹操摁住荀彧倒酒的手,“饯别不一定要喝酒,我们改喝茶吧。”

  

  自荀彧昏沉了一个冬天后,身体比以前差了许多,张机要求他戒酒好好调养。

  

  荀彧坚持道:“喝一杯无妨,今晚我高兴。之前你为我泡茶,现在我陪你小酌。其实也是有个不情之请,想请明公成全。”

  

  “什么不情之请?我都答应。”曹操很是豪爽。

  

  荀彧赧颜道:“这次南征,我想先留奉孝几天,可以吗?”

  

  自郭嘉入幕以来,一直是曹操征战的总军师,可以说是他心中不可替代的重要谋士。听到荀彧开口留人,曹操有些迟疑,“为何独独想留奉孝?”

  

  “我想让他陪我回颖川一趟……”后面的话荀彧没有细说,只是举杯默默望着曹操,眼神里溢满了期许。

  

  “好,我答应。”曹操仰首一口干了酒,笑道,“文若可别留奉孝太久。”

  

  荀彧抿嘴灿然一笑,也一口饮尽杯中酒,又替曹操斟满酒。

  

  曹操干脆挪走杯盏酒壶,扬起嘴角笑嗔:“说好的一杯,文若怎么出尔反尔,尚书令带头坏了规矩可不好。”一边开着玩笑话,一个不小心碰落了桌案上放着的画轴,他赶紧俯身捡了起来。

  

  荀彧轻声道:“这是我画的画,拖到今日才敢送出手。明公打开看看吧。”

  

  曹操惊喜地打开一看,是一幅石榴开花图,提拔处没有配诗词,而是详细写明了这株老石榴树在颍川的位置。他抬头看了荀彧一眼,疑惑地问,“文若送此画有何深意?”

  

  “没什么深意,只是有个秘密瞒着明公,一直不敢开口,就算是现在也不好意思当面说。”说这话的时候,荀彧垂眸盯着画,不敢与曹操对视。

  

  曹操见荀彧说得郑重其事,不禁正了正坐姿,道:“你我之间居然还有什么秘密让你如此难以启齿?”

  

  荀彧脸颊微红,缓缓讲述道:“我出生的时候,这株石榴树就在了,风风雨雨那么多年,它都安然无恙地开着花结着果。”

  

  “如此说来,这石榴树倒是得了上苍眷顾……”

  

  荀彧微微颔首道:“它下面埋了一个陶罐子……这个秘密一直说不出口,思来想去,还是将它放在罐子里埋到了那株石榴树下。待明公得胜归来,我就在那里为你接风洗尘。到时候,请明公务必把它挖出来打开。”

  

  曹操问:“为什么要选在这里?”

  

  荀彧朝他极平静地微笑道:“那么多年没回去,这天下即将归一,突然想回去祭拜一下故人。明公答不答应?”

  

  “好。一言为定。”

  

  荀彧被曹操盯得不好意思,躲了视线问:“明公为何这么看着我……”

  

  曹操的目光始终锁在荀彧脸上,痴痴道:“想多看几眼你的笑容,我好安心南征。”

  

  于是荀彧缓缓抬头,露出了他含蓄而温柔的微笑。

  

  第二日,献帝亲率百官为曹操送行,曹操带着荀攸贾诩程昱等人,率军浩浩荡荡地离开许都发兵江东。

  

  献帝目送完曹操后没有回宫,而是从容走进尚书令府,看到荀彧坐在梧桐树下,拿着酒却不饮。案上还另置了一个杯子,走近一看,杯中盛满了酒。

  

  “卿这是在邀朕共饮吗?”献帝端起酒杯,望着荀彧,“恭喜卿,龙脉只差一步,便要修复完成了。但是卿为何还是郁郁寡欢?”

  

  荀彧转头注视献帝,道:“龙脉到此为止了……”

  

  献帝皱眉不解,问:“卿什么意思?难道卿不想真龙现世么?”

  

  “待丞相得胜归来,这天下有没有真龙又有何关系呢……”

  

  “原来卿……”蛟龙胸口一窒,突然发狠掐住荀彧的咽喉,厉声问道,“小白蛇,倒是吾低估汝的决心了。汝是如何找到吾之真身?”

  

  荀彧挣扎着从衣襟里拽出那枚闪闪泛光的蛟鳞掷在案上,蛟龙顿时若有所失地一怔。须臾,他恢复了往日的不可一世,说道:“就算汝让郭嘉找到吾的真身又如何?凭汝等的妖力,并不能镇灭吾的形神。”

  

  荀彧呼吸艰难,半阖着眼道:“我让奉孝带着龙珠去找你的真身。”

  

  “原来……原来龙珠竟在汝的手中……呵呵呵呵……”蛟龙怒极反笑,松开了对荀彧的钳制,“汝怎么得到的龙珠?那明明……曾经是白帝子身上的东西。”

  

  “四百年前,我曾经一口咬了留侯手中的龙珠。”

  

  “这么说来,吾跟汝倒是有那么深的缘份了……”蛟龙像是颇有感慨,“当年刘邦斩白帝子,剜其龙珠。白帝子的怨气不散,吾从怨中而生,没有过去,亦无将来。”说着,他轻轻扯开荀彧的前襟,胸口处果然是个血窟窿,“汝真是对自己对敌人都那么狠,剜出龙珠也要将吾形神俱灭。没有了龙珠,汝不过是条小白蛇,再不能修妖,过几年就死了……不,甚至现在就流血而亡,值得么?”

  

  蛟龙等龙脉修复怕是想颠覆江山,而荀彧选择在龙脉修复前同归于尽。

  

  荀彧伸手接了一片落下的枯叶,淡淡回道,“若能了结白帝子四百年来的怨气,此生亦无憾了。”

  

  “小白蛇,汝……做得很好。”蛟龙温柔地擦去荀彧嘴角挂下的血丝,然后把那边蛟鳞堵到荀彧胸口的伤处,缓缓运气让蛟鳞与血肉相融直至伤口消失无踪。“这算是吾对汝的嘉奖……”

  

  蛟龙的话语渐微,刘协的面孔开始抽搐,整个人像在被人抽掉筋骨一般抖动。

  

  荀彧知道那是郭嘉用龙珠镇灭了蛟龙的形神。刘协不会死去,只是苏醒后怕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肉身。但这无妨,一个痴呆的天子才能活得久。他轻轻扶住昏迷的刘协,唤了小黄门入院将天子护送回宫。

  

  做完这些事后,荀彧重新坐回案边,小口小口地喝酒。他忽然觉得很冷,手脚开始颤抖。

  

  “文若!”

  

  荀彧耗尽力气微笑着看郭嘉向自己奔过来,缓缓倒入郭嘉怀中,身体慢慢地化为了白蛇身。郭嘉凄厉惊呼,抱起他就往外冲去。

  

  深秋了,路上处处萧索。

  

  白蛇努力睁了睁眼睛,不知在寻找着什么。青蛇顺着白蛇的目光寻去,吐出信子点了点白蛇的嘴,温柔道:“这是许都的石榴树,都光秃秃的不好看。我们的石榴树还在颖川等着呢,你再撑一撑,来年榴花红艳,我们继续挂枝头打盹好不好……”

  

  白蛇扯动了一下嘴,却发不出声,青蛇心疼道:“文若我懂的,等我们回到颖川,就还在石榴树下埋的那个陶罐子里冬眠,百年千年万万年。”

  

  白蛇似是极轻微地笑了,天地间,极目之处,皆是暗蒙蒙的一片。

  

  曹操回头望去,落日的余辉熠熠似锦。恰在这时,手腕上发旧的绳结突然断了,他的另一只手立马接住断了的绳结,怔怔失神。他恍恍乎看到荀彧似是在远处笑着挥手,“待明公重塑九州,彧在颖川榴树下相候,有一秘密愿与公说之。”

  

  此时,荀攸驾马上前,等候号令。

  

  这个虽已暮年壮心不已的男人,背脊依旧笔直,一如当年的峥嵘意气。但荀攸看着这个到死都心如铁的男人背影,莫明觉得他现在在暗自哭泣,只是走在队伍的最前面,没有人能察觉罢了。

  

  曹操闭上眼终于下定决心,缓缓而坚定道:“出发!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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